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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一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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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一十二章

一場大戰下來,官軍慘敗,附近七八個衛所被海賊攻破,番禺城別提有多人心惶惶了,外逃的達官貴人都不知凡幾。如今好不容易平息了戰事,城裏雖說尚存戰亂後的頹唐,卻也勉強恢覆了往日安寧。唯一的問題就是碼頭的船太少,不過夏季本就不是航海的時候,等到了秋天沒了風浪,應當也會好起來的。

就在大多數人還心有餘悸時,偏偏有那麽幾個早早就翹起了尾巴。這幾天回到番禺,梁老板走路都是帶風的,腰板挺得筆直,只差笑出八顆牙齒了。也不怪他洋洋得意,實在是這一次的豪賭,他賺了個翻天。

原本梁家也是跟著鬼書生一同出征的,好在事到臨頭存了騎墻的心思,陣前倒戈,歸順了赤旗幫。後來又碰上官軍討伐,他也是咬緊了牙關,沒有趁亂脫逃,還帶了船隊去守附近的島嶼。這當然冒了極大的風險,瞧見那浩浩蕩蕩的官船,也把眾人嚇的魂不附體。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,梁老板也只能照赤旗幫的命令嚴陣以待,不求建功,只求能保住一條小命。

誰料前後只是幾天的工夫,情勢就來了個天翻地覆。那麽多的官軍啊,竟然被赤旗幫和青鳳幫聯手殺了個大敗,他們這些看守島嶼的根本就沒有正面迎敵,倒是趁著官軍潰逃時偷偷追殺了一波,竟然也俘虜了幾條官船。

之後的發展就更離奇了,讓官府繳納贖金,這是尋常人能做到的嗎?哪知官老爺們還真就認慫了,而連朝廷都拿拿錢才能贖人,之前那些冒然攻打赤旗幫的船隊、商幫還能逃的過嗎?

帶人來番禺討債的,正是梁、錢兩家,也讓梁老板看了全場。聯軍這次一共被逮到八家,每家少則兩萬兩,多則將近五萬,全都給了足額的賠款。看著那些臉色灰敗的當家人,梁老板心裏簡直爽上了天,有這些蠢貨對比,才愈發顯得他聰明啊!瞧見沒,如今連官府都對赤旗幫退避三舍了,他們這些當附庸的,豈不也能狗仗人勢一把了?

然而這份趾高氣昂,只停留到進門為止,一踏入魚檔的大門,他的肩膀就不由自主縮了一縮,低眉順眼的進了客廳。瞧見在座兩人,趕忙行禮:“小的梁五見過孫掌櫃,鐘掌櫃!”

也不怪他加了小心,實在是這兩位爺來頭太大。鐘掌櫃乃是廣發魚檔的大掌櫃,老早就在番禺紮了根,也算是赤旗幫在這邊的眼線了。那位孫掌櫃更是來頭不一般,聽說是赤旗幫四位大頭目之一,乃是幫主實打實的心腹,他哪敢得罪啊!

“坐下說話吧。”

聽到孫掌櫃吩咐,梁老板趕緊謝過,挨著板凳邊坐了下來。

孫二郎也不跟他客氣,直接道:“過兩日就要正式收掛旗錢了,你可把話都帶到了?”

梁老板陪笑道:“小的豈敢偷懶?孫掌櫃放心,城中大小商行,船隊都已經知曉了此事,就等著幫裏發話呢。”

這“掛旗錢”可是讓梁老板嘖嘖稱奇了好久,沒想到赤旗幫竟然會想出這個法子。所謂“掛旗”就是在船上懸掛赤旗幫特定的旗幟,按照船型大小來收費,小船一年二三十兩,大船標價上千兩的都有。這錢一年繳納一次,只要掏了錢,不論是在南海赤旗幫的範疇,還是在東海青鳳幫的地界,都能安安穩穩,不受海盜襲擾。如果真運氣不佳碰上了打劫,赤旗幫也會發兵征討,索要贖金的綁匪肯定是死定了,至於殺人越貨的海盜,也未必能逃過赤旗幫的追捕。

當然,這也不是強制性的,不想交可以選擇不交。只是膽兒這樣肥的船隊,估計連南海都出不去,人家赤旗幫連朝廷大軍都能打得落花流水,收拾幾個不聽話的海商還不是舉手之勞?

說白了,這就是個買路財,而且收取的金額比想象中要來的少。畢竟這不是關稅,不用驗看船上的貨物,而且一年一繳,還保你平安。都是海上跑船的,從利潤裏扣除一點也不值什麽,還能賣好新興的南海霸主,怎麽看都挺劃算啊。

孫二郎微微頷首:“辦完這些,你帶船前往奚山島,以後那邊就是赤旗幫巡哨的地界了,出入船只都要好好驗看。”

梁老板悚然一驚,都要掛旗了,肯定得在入海口附近把關才行,他原以為會選一個沙洲之類的地方,誰料竟然定在了奚山島!這可是跟鬥門炮臺隔海相望的大島,不遠處也有衛所駐兵,赤旗幫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!

然而轉念一想,他又興奮起來。敢在奚山島落足,不正是因為赤旗幫勢大不怕朝廷嗎?巡查的活兒的確有些得罪人,但是權力也大啊,他一個附庸能撈到這樣的好差事,也是撞了大運了。

連聲稱是,梁老板也不敢多留,開開心心退了出去。

等人走了,孫二郎才對鐘平道:“過兩日我也該去奚山島看看了,這番禺的事情,還要麻煩老哥幫忙盯著點。”

鐘平笑道:“孫兄弟太客氣了,咱們都是為幫主效力,哪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。你那邊建島,可以去附近疍村招些人手,之前還有人不服咱們赤旗幫,現在可沒人會犯傻了。”

一場驚天動地的大勝,換來的就是人人拜服,那群油滑的疍民如今也看清了局面,赤旗幫怎麽看都比朝廷要強,還不盤剝他們,自然也就沒人敢再找碴了。而境內外疍民的態度改變,意味著附近海盜幾乎可以算得上絕跡了,將來都掛上了旗子,估計敢偷偷動手的商船也不多了,可不就是徹底占住了南海。

孫二郎對這變化一點也不稀奇,笑道:“有人用也是好事,最近還有不少逃兵,我也想籠絡一些,直接拉到島上幹活。”

鐘平這才顯出了訝異:“都是水師大營或者衛所逃出來的,都留下會不會惹上麻煩?”

“這也是幫主的意思,要在附近立威。”孫二郎解釋道。

幫主說的?哦,那就沒事了。鐘平立刻笑了出來:“這法子倒也管用,對了,聽說陸公子最近也要來番禺,屋舍什麽都準備好了嗎?”

他可是負責番禺情報的,這點消息怎麽可能不知道?

孫二郎搖了搖頭:“銀行的事務都是陸公子一手安排的,咱們只要盯著點就好。”

他說的含蓄,然而鐘平聽懂了話裏的深意。陸儉終歸不是赤旗幫的人,只能稱得上盟友,現在搞這樣的大動作,他們這兩個負責番禺事務的頭目,也得仔細盯緊了才是。不過陸儉若真投了他們,赤旗幫在番禺的勢力可就大增了,不論是他的,還是孫二郎的差使,辦起來都能方便許多。

鐘平呵呵一笑:“老夫倒是見過陸公子幾面,也是個大才啊。而且長相不差,身家也好,說不定將來還能入幫主的眼呢。”

他年紀夠大,有時候忍不住會說些家長裏短。況且幫主還是個女子,要不要嫁人,會不會選個入贅的夫婿,對於赤旗幫而言都是相當要緊的事情,也不怪他上心。

孫二郎的眉峰皺了起來:“鐘掌櫃,這些不該是你我要操心的事情。”

鐘平一怔,立刻也擺正了神色:“說的是,怪我多嘴了。”

他也是在番禺呆得久了,一人管事忘了分寸,這的確不是下面人該探討的,至少不能在外人面前說起。

孫二郎沒有繼續這個話題,又說起了奚山島改建的事情。

陸儉此刻還真準備動身返回番禺了,跟田昱糾纏了十來日,兩人總算把銀行的框架立了起來。之後就是挑揀股東,籌備銀行了,必須陸儉這個主事人親歷親為才行。

伏波這次依舊送到了碼頭:“我手頭還閑不下來,沒法一同前往番禺。你只管放手去做,若是有搞不定的,聯系孫、鐘兩位頭目即可。”

她說話時頗有幾分隨意,像是壓根不在乎把建設銀行這樣的大事交在外人手中。當然,陸儉也不會那麽蠢,如今他和赤旗幫已經局勢逆轉了,想要搞垮赤旗幫幾無可能,對方把他踢出圈子倒是輕而易舉。這種失衡感,只會越來越強烈,除非他能找到新的依仗,譬如好好經營打理那勢必會震驚天下的“招商銀行”。

當年自己下定決心,要搞垮陸氏,讓他那好繼母死無葬身之地時,也未曾有如此緊張感。這不是摧毀什麽,還是從無到有一手興建……

然而想到此處,陸儉自己忍不住都笑了:“你當年白手起家,都能搞出赤旗幫這樣的龐然巨物,現在我有這麽多助力,還怕什麽?”

他當然不是“從無到有”,銀行已經有了範式,還有這麽多人一同花費心力,甚至連全新的“交易所”,都是伏波一手謀劃的。他只是個“掌櫃”,是個施行主家意志的人,面對這樣的情形,她當然不會擔心了。

好在,陸儉也深知銀行的意義,同樣不介意暫時屈居人下。等到真正做成了此事,兩人的關系應當又會有改變了吧?

這人還真是自信滿滿啊,不過職業經理人嘛,就要有這樣的氣魄才行。伏波也笑了:“等銀行建成了,可別忘了叫我去剪彩啊。”

這是句玩笑話,陸儉的瞳仁卻微微一縮,旋即也笑了。如今赤旗幫的新船下水,都會扯起彩緞,以“剪彩”為賀,說為銀行剪彩,不就是要在開幕宴上露臉嗎?她如今的身份地位,一旦在番禺現身,又會帶來多少驚詫和震懾呢?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膽大包天。

不過,如此也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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